2025年01月03日
田豐
“秋分早，霜降遲，種在寒露正當時。”小麥聽著民間的諺謠，選好了日子，在農民的幫助下，懷揣著理想，進入大地的懷抱。在濕漉漉溫暖的土壤里，麥粒吸收著水分和營養，不幾天胚芽泛白，冒出嫩小的尖兒，再經過七天跋涉，終于破土而出，露出針尖似的黃芽芽。剎那間，陽光來了，露珠來了，風兒也來了，迎接它的還有小鳥、飛蟲。他們歡笑著，一路走來，一會兒說話，一會兒擁抱，一會兒歌唱，無數次的親密接觸，感染得麥苗綠油油的。
很快，整個大地披上了秋裝。人們放眼望去，綠色的大地無窮無盡，從豫東平原向四面延伸，一望無際的原野像鋪了綠毯。這個時候麥苗還不滿足，他們吃好喝足，抓住冬季來臨前的溫暖時期，開始分蘗。一棵棵麥苗從根系長出細芽，見了陽光就展開葉片，漸漸變綠。不幾天，原來的幾棵麥苗生成一墩，新老麥苗緊緊地擁抱在一起，準備迎接冬天的到來。這是一次繁衍，也是隊伍的壯大，麥子密密匝匝覆蓋了田野，綠得更加濃烈。
冬天到了，一場寒風吹來，大雪落下，千樹萬樹凋零的葉片紛紛飄落，唯有麥苗長出一身骨氣，傲立原野，斗風雪抗嚴寒。經過一次次洗禮，麥苗依然翠綠，成為冰寒大地的主角。數九寒天，最是麥苗經受考驗的時期。麥苗凍得瑟瑟發抖，急需一層棉被覆蓋保暖。成片的麥苗天天呼喊：“老天啊！下場雪，給俺床被子保保暖！”老天終于施恩，一天黃昏，雪花悄悄落下，鵝毛大雪，漫天飛舞，一夜間，大地皚皚，麥田鋪上了厚厚的積雪，麥苗在雪被下面靜靜地感受著溫暖。風住雪停，太陽從云里露出了笑臉。雪漸漸融化，麥苗大口大口地喝著雪水，吃飽喝足，積蓄了力量，準備迎接春天的到來。
一聲春雷，喚醒懶洋洋的麥苗，春姑娘高聲大喊：“起來吧，春天到了！”麥苗抖擻精神展開葉片，感受陽光，感受春風帶來的溫暖。大地復蘇，憋了一冬的麥苗開始生長。拔節期到了，麥苗一個禮拜躥出老高。人們看著麥苗從小到大，就像孩子的成長，從嬰孩搖身變成了少年。你看！著一身新綠的麥苗，站在村莊周圍的田野里，在春花的簇擁下，向著春耕勞作的人們招手致敬。頃刻間，大地春意盎然，麥苗脫去冬裝，換上了新衣。
初春，寒風料峭，麥苗的裝束顯得單薄，有時遇上下霜，也會感冒。母親講起霜打麥那年，小麥拔節時期，突然，一場罕見的寒潮襲來。為了減輕小麥凍害，人們在田間地頭燃燒一堆堆柴草。即使這樣，也無能為力，最終，小麥成片地萎蔫。豫東平原的村莊，一時哀嘆聲不斷，村里人痛心疾首，為饑飽發愁。然而，老天沒給絕路，十來天后，奇跡出現了，小麥竟然從根部發芽，很快抽了穗，這年小麥畝產100多斤。這場災害，讓人們看到了小麥不懼苦難的堅強意志。
小麥按照生長規律，進入了拔節孕穗期。一周兩周過去了，麥穗漸漸飽滿，在一個陽光明媚的晌午，悄然露出笑臉。農民來到麥田，對著麥穗，看了又看。麥穗排序整齊，個個像笑瞇瞇的眼，又似頭帶綠巾的娃娃臉。老農凝視著麥穗，摸了又摸，那樣欣喜。那個時候，正是青黃不接，村里鬧著春荒，有的人家已斷炊，有的只剩下不多的紅薯片，他們期盼小麥成熟，能吃上白面。此時，小麥給了農民希望。
在人們的盼望中，麥穗脫去綠衣，睜開大大的眼睛，帶著一身麥芒，慢慢生長。在陽光雨露的洗禮下，不幾天，麥芒掛起白點。揚花期到了，麥花包著花粉，遇上風吹，刮破花的包皮，花粉漫天飛舞，撒向一個個麥穗，花粉粘在麥穎里，完成了自花傳粉的過程。
小麥灌漿之后，籽粒漸漸飽滿。到了小滿節氣，小麥用金黃主宰大地，南風吹過，萬頃麥田麥浪滾滾，奏出“沙沙”的曲調。盤旋在麥田上空的燕子，嘰嘰喳喳唱著豐收的贊歌。
小麥的成熟干脆豪邁。“蠶老一時，麥熟一晌”，道出了小麥生命結束時的感慨。6月1日前后，小麥已不留戀世界，溘然黃亮，農民陸續開鐮。一時間，豫東平原打響收麥會戰。不同的時代有不同的景象，曾經的麥收工具有鐮刀、木锨、木杈、太平車、架子車等，到了今天，聯合收割機馳騁大地，高效率的收割讓人驚嘆。
美哉！小麥的一生。
